內科迷航

自由時報搬離南京東路後，我的生活圈也跟著移轉。這裡叫內湖科學園區，大家都以「內科」稱之，好像到醫院掛號，蠻有意思的。

內科當然是科技人較多，像昨天晚餐後，我漫步到瑞光路的丹堤喝咖啡，地下樓層的吸菸區裡，就滿滿擠著高談闊論的他們。科技和人文衝突嗎？我當然一點都不介意吵雜，反而對他們一些話語感興趣。

Formate！他們先用這個字眼喚起我十多年前學電腦的記憶。

那是Window還沒有盛行的年代，我們必須熟知一些基本的DOS指令，把磁碟格式化的「Formate」，就是其中之一，買進的新碟片必須一片一片「Formate」，後來才有出廠就已格式化的碟片。吸菸的科技人談的是對硬碟的「Formate」，在我們那年代，多數人是不敢下此指令的。

除了格式化新磁碟片，「Formate」這指令一下達，舊磁碟片原先儲存的資料也會全部消失，然後你又有了一片空白碟片。這消除記憶的手法真是太神奇了，我當時就印象深刻，偷偷把它視為人生重來的可能性之一。

果不其然，我隨想之際，耳邊又傳來「Reset」。那又是更近一點、我使用PDA的年代，「Reset」鍵一按，雖然不能像「Formate」那般把記憶消除得一乾二淨，卻也能把程式以外的個人儲存資料全數消滅。

比較起來，「Formate」像是人生重來，「Reset」或許只能重演局部事件；但，不管是整個人生，或人生中的局部事件，真的可以重來嗎？

我的疑惑持續到進了辦公室。同樣拜科技之賜，我上網鍵入「人生重來」四字，跳出來的資訊豐富到嚇人，多數是和我一樣的喟歎，但也有探討浮世德以靈魂和魔鬼交易的專論，連佛教淨土宗的「帶業往生，乘願再來」，都在螢光幕上對我眨眼。

業不盡除，不得涅槃，故稱往生。你我凡人，「帶業往生」自是必然；至於投胎轉世之「乘願再來」，我是不太信的，除非人生隨時也能Formate、Reset一下。

愛情呢？我那個Formate時代，大家愛唱葉蒨文的「曾經心疼」，有「愛情就像人生，不能重來」這樣的句子；但前面提到的浮世德，人生重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求年輕女孩，好像愛情又可以隨著人生而重來？

現在，我又在自由時報這大樓上班了，有時覺得，這樣的情境極像電影「今天暫時停止」，明天永遠是今天，今天又永遠是昨天，生活一成不變。

我看了一下、想了一下，內科也還是內科，咖啡店裡還是擠滿科技人，就連我的種種疑惑，竟也和昨天一模一樣。人生既然沒有遠走，誰說不是重來？

@20080111